從《美國女孩》看見青少年的叛逆吶喊,其實是在呼喚父母以愛來涵容 | 人本教育札記
從《美國女孩》看見青少年的叛逆吶喊,其實是在呼喚父母以愛來涵容

--本文刊登於人本教育札記392期
美國女孩這部電影的背景設定在2003年的SARS風暴期間,在今年播映,對照Covid-19疫情,特別能感受要回台就醫比較安心、進出醫院特別敏感的情緒。而要不要回去中國工作,一進家門要不要擁抱孩子?還是得全身消毒後才能接觸的警覺?彷彿在去中國賺錢、去美國留學和不把病毒帶回家之間拉扯。這似乎也隱含著,離鄉背井帶回來的,到底是家庭的資源,還是對家庭的另一種挑戰?!
候鳥夫妻的教養失衡
中國的崛起、美國夢的追尋,是宗輝和莉莉兩個人分別選擇了往自己理想生涯前進的行動,也是那一代夫妻的縮影。沒有一個選擇能同時滿足全家人的需求,分開行動好像是一種妥協,但從夫妻一起教養孩子的觀點來看,當只有一人——像是莉莉,能和孩子長時間相處時,似乎教養的職責就落在此人身上。
華人不太習慣談「共親職」這樣的概念,父親經常在教養當中缺席,母親得獨自面對孩子的各種難搞、彆扭的行徑和情緒。若想要不對孩子發脾氣,並且溫和穩定地涵容孩子、加以回應,勢必要有一個後盾加以支撐。此時,父親若能成為這個後盾,母親的情緒才能有傾瀉之處。
有些母親提到,即使不是候鳥夫妻,父親也不盡然能給予支持。但我覺得候鳥夫妻的共親職失衡,是父親缺席的極端表現。像是宗輝不知道芳安不喜歡番茄醬、無法理解芳儀問起台美兩地的時差,是因為想著海的彼岸摯友還醒著嗎?畢竟,長期缺乏共同生活的經驗、不理解母女間的默契、不清楚孩子的習慣與作息,要重新拾起、熟悉,需要時間。這使得宗輝此刻給的任何幫忙,好像都顯得格格不入,而莉莉的放不下,也就成了不得不然。

女兒要幫忙母親或依賴母親的為難
候鳥夫妻的親職失衡,對親子關係有著極大的影響。很多時候,家中的老大,在父親缺席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地變成母親的「幫手」,有時候也會成為「情緒伴侶」。母親的苦,沒有先生可以說的時候,就會習慣性地告訴孩子,在弟妹還小的時候,很多母親會說:「妳/你是老大,爸爸不在,你要幫忙照顧弟妹」但很多老大的心聲卻是,我也不過比弟妹多1~2歲,為什麼我得承擔這些?
我想,芳儀就是在這樣的處境下,分擔了母親在美國獨自照顧兩個女兒的情緒。她比妹妹更看懂母親的辛苦,於是很難像妹妹一樣,放心地享受母親的照顧。想要有什麼任性的要求時,母親一句:「你應該要比妹妹更懂我是多辛苦」,那些想依賴的需求可能就說不出口。
十四歲的青少女從美國回到台灣,失去了好朋友的陪伴、無法去馬場奔馳舒壓、得用一個自己應該要熟悉卻不熟悉的語言學習、甚至面對同學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這對青春期正急於尋求自我認同的芳儀來說,無疑是在原來的發展需求上,增添了許多困難的處境,但卻因為內在也理解母親的辛苦,於是很難坦率地依賴,卻又希望被母親照顧,無意識地轉化成一種強烈的憤怒情緒。

青少女的叛逆是發展需求、也是吶喊的溝通
有一幕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芳儀在老師的鼓勵下,試著把自己的心情寫在講稿中,想邀請母親來聽,卻驚訝得知,妹妹就醫卻被隔離了。母親一句:「都什麼時候了,妳還只想到妳自己。」,芳儀委屈地說不出話,看到這幕,格外心酸。
養育過青少年/女的父母都知道,要他們坦承自己對父母的愛、自己的需求,都好像是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彆扭,而當芳儀努力嘗試溝通的時候,被母親一句無心的話打回來,此時的脆弱都立刻轉變成一種自我保護的攻擊力道,對母親嘶吼著:「妳才一天到晚只想到妳自已!」扭打與咆哮,好像想要搖醒那沈浸在自己焦慮裡的母親,抬起頭來看看自己,正多麼困難地適應這個「新」生活。
或許當芳儀一再地說「她(媽媽)可以做得更好」,其實是期待母親能看懂自己說不出口而潛藏在叛逆底下的無助和不安。「回美國」在此刻,也只是個假議題,是芳儀渴望回到那個媽媽健康、可以照顧自己、自己也相對有主控權的狀態。但思婷回應她:「如果這已經是她的最好呢?」也說出了母親可能無法完美、有所限制,而無法看懂、聽見女兒深層的需求的真實狀態。
母親情緒滿載的自顧不暇
是的,莉莉因為無法宣洩自己情緒,滿載著罹癌後對死亡的恐懼、從美國返台後對生活現況的失落、以及面對先生不知如何溝通的陌生感,其實心裡已經沒有餘裕,好好關注女兒面對轉換環境中的適應狀態。
加上許多時候,父母看待子女的適應,都是從成績表現看起,而忽略了生活面、同儕相處、或情緒狀態的適應。移民後回國的孩子,由於並非對原本的環境完全陌生,更容易被輕忽了這中間錯置的生活與學習經驗,並無法如父母想像的那樣可以重新銜接上軌道。
許多美國女孩的影評中提到,這是一部探討自我認同的電影,談自己是美國人還是台灣人的困惑。但我覺得,所有青少年在這個階段,都會必然走過自我認同的歷程,只是移民的經驗,使得這件事情更加複雜。而青少年的迷茫,更需要父母的涵容和安在,讓孩子知道「即使我失控暴衝,還是有個安穩的力量、保護著我」。
莉莉自己滿載而時不時外溢的情緒,使得芳儀的混淆和探索,失去穩定和涵容其爆衝情緒的環境。當母女兩人衝突時,如果宗輝走近,能夠用語言、或身體的環抱、幫助芳儀安定,告訴她:「沒事了、媽媽只是有些自己的情緒」也是一種涵容,但宗輝也無法面對這一切的失控和焦慮,於是發洩在孩子身上。
我一直覺得,父母也是人,很難在每個場景都完美地保護好孩子,但若能讀懂孩子的需求,事後的修復也很重要。就像是芳儀最後能躺在莉莉的腿上撒嬌,而莉莉能說:「我真的好愛好愛妳。」
親子互動樣貌,往往只是家庭系統的冰山一角,如實呈現出家庭關係中的情緒與氣氛。很多時候家庭生活的變動、夫妻關係的緊張,許多沒有說出口的不安與焦慮,會透過親子的短兵相接來呈現,而內在更深層的愛與在意,也會在悄悄關注彼此的時候流露。青少年不知自己的情緒如何來去,父母們需要先安頓好自己,伴侶互相支撐,並且練習讀懂孩子的行動、也給予涵容的回應。對父母來說,並不容易。但如果你/妳愛孩子,練習在情感面支撐著他們,會是值得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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