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小孩子的畢業公演─《意外之火》(上)

文︱小何老師 

 

「小何,我們畢業時要演什麼啊?」

自從去年底,六年級孩子們上課時,會突然問我這句話。我知道,他們很關心這件事。

森小孩子們在畢業典禮當天會作一場公演,學校在大樹下特別搭起大舞台,全校老師們搖身一變成為「劇組」,設計舞台、準備大小道具、找服裝和配樂,孩子們粉墨登場。對畢業生來說,這可是最重要的活動!

「要演什麼啊?」這句話在我心上已經輾轉無數回。我真想反問孩子們,請他們給我一個明確的指示,我只要照著執行就好。我當真笑著問:「你們想演什麼呢?古代或現代?國外、還是台灣的?」

孩子們一個個睜大眼睛,看著我,想了片刻後說:「都可以啦!」「不要穿得太奇怪就好。」「我不要當主角!」……

這麼問的不只是小孩,同事們也偶爾來關心:「想好要演什麼了嗎?」我只好老實地回答:「還不知道誒!」害同事尷尬地不知道該安慰我、還是鼓勵我。

雖然有很多的「不知道」,我並不真的擔心。我時常想起孩子們演出卡爾維諾《害群之馬》、莎士比亞《第十二夜》的模樣。「不知道」裡,我深深「知道」一件事:不論演什麼,這群孩子們會全力以赴,做到最好。這是一群非常努力的大寶貝們!

「不知道」的背後,也想要「知道更多」。我一直在找尋一種感覺,一種「對」的感覺。畢業班有十二個孩子,應該有十二乘十二種排列組合。孩子們卻時常告訴我:「你就叫大靖一個人演就好了!」「他最會演了!」這些無心的玩笑話聽在我耳裡,是好多的不捨。我感覺到好幾個孩子的自信心在顫抖。怎麼讓孩子演出時展現真正的自信,而不是覺得某某人演得最好?我細細地斟酌著不同孩子的特質、專長,特別是班上女孩們的特質。

為什麼是女孩們呢?在過去多數故事文本裡,主角時常是男孩為主,女孩只能擔任配角,或者是女扮男裝。再加上多年當老師的經驗,我感覺台灣女孩會在長大的過程裡,慢慢自動退居成「配角」的姿態,她們沉默又獨立,有意無意想要躲起來,內在委屈又感傷。這是男性沙文社會造成的?還是家庭因素?我目前無法回答。無論如何,我想著:一定要讓女孩們站在舞台上,也爍爍其華。儘管她們已經一直明示我:想要演小角色、不要演主角。

我開始尋找各種可能。我從莫里哀、易卜生、契訶夫,讀到台灣的吳念真、金士傑、紀蔚然作品……等等。多數近代的戲偏向晦澀,或者深沉,不太適合小學生們演出。直到閱讀達利歐弗的《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我笑了起來。義大利式的即興戲謔、黑色幽默,主角闖入警察局去調皮搗蛋,跟孩子們平日在校園裡的頑皮嬉鬧,竟然有幾分神似!我想像著,孩子們就要上國中了,他即將進入「體制」,單獨面對大環境。遇到衝突時,他要直直去衝撞?還是他能保有「調皮幽默」的心,像劇中的主角一樣,慢慢和體制對話?我開始很認真考慮這個劇本。

問題是:女孩們呢?諸多劇本裡,除了戀愛結婚戲之外,多數還是以「男人」為主。那個想讓女孩們閃亮的念頭怎麼辦?要棄械投降了嗎?我很不甘願!決定先把達利歐弗晾一邊,繼續為女孩們打造適合的戲。

怎麼繼續?女性主義前輩吳爾芙的劇本我也讀了,那是意識流的呢喃,半點不適合孩子。我開始閱讀《浪淘沙》,想著「丘雅信」(台灣第一位女醫生)的故事。也看看陳進(畫家)、謝雪紅的人生。想到班上幾個女孩們從小愛跳舞,她們常常在下課十分鐘、或午餐時間,在教室裡放音樂,跳韓流MV舞蹈。我在電腦上隨意輸入「台灣第一位舞蹈家」幾個字,螢幕上跳出「蔡瑞月舞蹈研究社」。

「蔡瑞月」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名字。「舞蹈研究」倒是很有趣的詞。舞蹈不是「跳」就好了嗎?竟然當作一種「研究」。我決定開始「研究」這個舞蹈社。

意外的發現這個「舞蹈社」有多麼的坎坷。不是因為舞跳得不好,蔡瑞月是日治時代台灣「第一位」一流的舞蹈家,也是國際級的舞蹈家。她不但熱愛舞蹈,也熱愛台灣,她嘗試把原住民舞、閩南戲、客家戲的身段,一視同仁融入現代舞裡。這麼愛台灣的頂尖舞蹈家,竟然被國民政府關到綠島,在她晚年時,舞蹈社還面臨被拆除,甚至兩次縱火的命運。

讀著蔡瑞月的故事,不禁鼻酸。我開始和蔡瑞月舞蹈社聯絡,想搜尋網路之外更多的資料。雖然對蔡瑞月不熟,我對國民政府的「戒嚴史」倒是有點熟。我忍不住胡思亂想,想像著「兩次失火」,會不會是有心人士想抹去蔡瑞月在台灣的痕跡?

腦子裡好多的念頭飛來飛去。如果達利歐弗《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裡的那個「瘋子」,闖入台灣的警察局,會發生什麼對話?如果兩次意外失火不是「意外」,那麼真相又是什麼?愛跳舞的女孩們來跳現代舞,好像很不錯!

遇到跟我一起寫劇本的菀萱老師時,我問:「如果把兩個故事合成一個故事呢?」她沒有讀過劇本,也跟我一樣不知道蔡瑞月是何方神聖,只覺得這兩個故事都很不錯,值得一試。

在尋找更多資料的過程裡,遇到的瓶頸就不贅述了。特別有趣的是,《臺灣舞蹈的先知:蔡瑞月口述歷史》這本書,是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在一九九八年出版的,我竟然在一般圖書館裡找不到。只剩下兩本在國家圖書室裡,都屬於不外借、只能影印的資料。真詭異啊!各公立圖書館裡明明放了很多民眾從來不借閱的政府出版品,為什麼獨缺蔡瑞月口述歷史呢?我實在想不明白。

劇本工作的同時,我一邊和孩子們說劇本可能方向,孩子們問了我一些問題,沒有明顯的願意或不願意。直到有一天美術老師告訴我,孩子們抱怨:「為什麼要跳現代舞?」「那個又不好。」

我突然猶豫了起來。找不到資料容易克服,孩子不願意卻不能勉強。如果他們不想跳現代舞,這個戲再怎麼好,也沒有機會了。我開始很認真的想,要演出別的故事嗎?要不要放棄演出女性故事的念頭?要把過去的劇本拿來演嗎?

那個不甘願,還是牢牢地在心底。我想了整個晚上,決定在打退堂鼓前,先跟孩子們好好溝通。上課時,我直白地說知道他們在抱怨,請孩子們直接問我問題。

孩子們說:「不想要一個人在台上跳舞」、「就是不喜歡現代舞」、「為什麼不演揭發職棒打假球的故事」、「想要在舞台上穿棒球裝、揮棒」……

孩子們願意直白地說各種想法,是最重要的事了!我很珍惜他們的意見,那天我回家又想了一個晚上。「揭發職棒打假球」真是不錯的點子!我相信這是棒球男孩們的真心話,只是這戲裡女孩們演什麼?難道要演球員的老婆?球隊的經理?還是……啦啦隊?

(下集請參閱:

 

小何老師/森林小學老師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340期

社會賢達共同支持教育轉型正義,小英總統蒞臨人本募款餐會

人本教育基金會年度募款餐會「聚賢會」今日(10/19)順利舉行。蔡英文前總統親臨現場,與陳建仁前副總統、立法院多位委員、教育與人權倡議者、藝術家、以及公民團體代表、各界及社會賢達,共同為「教育轉型正義 全民抗網保孩」等工作籌募資金,現場氣氛熱烈,昭示教育改革信念堅定,能量持續。

強迫抽血惡師免解聘!?台師大血汗學分,教育部置身事外?

去年 11 月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運動競技系教授周台英被指控於國科會「建構新世代精準女性足球運動生心理、傷害及表現的智慧感測與衡鑑平台」研究計畫中,以畢業學分強迫學生擔任受試者進行抽血、試驗,並且將受試者費收走,甚至對不願配合的學生實施精神壓力與排擠行為。現經臺師大校園霸凌調查小組認定成立周師有七項霸凌行為屬實,對三成立,建議應予以解聘,並兩年不得再擔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