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家報告3
得來不易的解聘

A生擔任教職多年,也擔任校園裡的性平事件調查人員,每每面對懵懂受害的學生,總是鼓勵他們要勇敢,把被害經過說出來,讓她能夠幫助他們。只是,在這些孩子驚恐和無助的眼神中,她一次又一次看見二十五年前自己的脆弱身影,還有那個不斷威脅、恐嚇,甚至性侵她的黃姓老師。「我可以幫助這些孩子,但誰又可以幫我呢?」,這樣的問題,是A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A生決定面對生命中這一片沉重的黑暗。一開始,她選擇相信制度,而且也因為她熟悉校園性平調查的程序,所以在2022年4月向台中市教育局提出檢舉。然而,教育局開啟「絕對保密」的調查之後,每一次約談完證人,證人就會接到黃師的騷擾電話;他甚至以已掌握個資為由,威脅證人提供A生的聯繫方式。最後,黃師更多次打電話給A生的父親,做出各種威脅。
將近四個月過去,A生看不見教育局到底在調查什麼,反而是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遭受到威脅和騷擾。
8月2日,A生與人本基金會聯繫。同仁們謹慎分析案情脈絡、檢視各項證據,也嚴重質疑黃師從何得到證人和A生父親的聯絡方式。我們進一步調查發現,教育局4月開始調查至今,從未依法停職黃師(現為校長),其持續正常上下班。
看見市政府遲不作為,並且相信A生絕不是唯一受害者,我們於8月17日召開記者會,揭發黃校長權勢性侵學生,呼籲各界關注,並要求台中市教育局擴大調查與全面普查。新聞曝光後,A生的同學們陸續投書媒體與在社群媒體貼文聲援,認為黃師宛如邪教教主,一再操控及霸凌他們。幾位同學都表達愧疚,自責當時沒有向同學伸出援手。
台中市政府沒有任何動靜,一切歲月靜好。
我們持續尋找其他曾經被黃校長教過的學生,詳細記錄每一個訪談和證據,比對出更清楚的犯罪脈絡。A生的學姊,是本案第二位受害者,主動與人本聯繫,表示願意出面檢舉黃校長。8月22日,人本送交教育局第二位受害者的檢舉書。
兩天後,台中市府公告「狼師檢舉專線」,被動等待檢舉,不願回應受害者、人本與眾多證人擴大調查與全面普查之要求,同時也僅將黃校長職務以留職停薪處理。再隔兩天後,A生告知我們,教育局多次電話勸說她改行司法提告,並在她不同意的情況下逕自向地檢署告發,嚴重違反衛福部保護司之處理辦法,企圖藉由本案已過追溯期得到法院一則「不起訴」之認證。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知者更是很難不怒。8月29日禮拜一,上班日的早上九點,我們號召上百名民眾與三十幾個公民團體集結在台中市府前抗議,表達不滿。現場抗議民眾堅定響亮地喊出一致的訴求口號「停聘狼師、擴大調查、併案處理」,展現了強大的監督力量,迫使台中市府停止荒腔走板的處理方式。
我們接著陪同兩位當年被黃師斥為不服管教的男同學開記者會,並公布將近二十位同學簽署聲援兩位受害者的公開信。這麼多證人站出來,是我們處理性平事件多年來前所未有的情況。9月1日,我們送交教育局本案第三位受害者的檢舉書。她是A女的學妹。
9月2日,台中市府公告:黃姓教師予以解聘、永不錄用、沒有退休金。我們鍥而不捨地追尋真相、揭露爭議,終於讓受害者見到光明。
但我們深知我們面對的每一個不適任教師不會是最後一個。同一時間,我們也緊追著公立幼兒園胡姓教師兒虐案,其更為離譜的是,當兒虐新聞已經在各大媒體曝光、眾所周知,校方居然還協助胡師送出退休申請,台中市教育局更是火速於六天內通過,效率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同仁們除了直接向相關主管單位檢舉和抗議,也與多位關心兒少權益的立委和議員合作,共同監督處理過程之合法與合理性。歷經整整兩年的持續關注,社會局終於以兒虐向胡師開罰,教評會通過解聘,教育局也撤銷其退休申請,列入不適任教保人員資料庫。
我們從來不認為這些成果是「勝利」;我們只是討回屬於被害者的正義。我們每一次的發聲都在預備我們迎戰下一個不公不義,幫助更多受傷的孩子走出黑暗角落。